从一次骑马远行说起
མཛེས་པའི་སྤང་ལྗོངས་སྟེང་གི།
གཡང་དཀར་ལུག་གི་ཁྱུ་ཚོགས།
དབྱར་དགུན་སྟོན་དཔྱིད་མེད་པར།
འཚོ་རྒྱུ་བྱུང་ན་དགའ་བ།
——དམངས་གླུ།
🔉
首先,在进入正文前,我必须要感谢甘加环保团队,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随行记录此次寻找神秘生物的工作。从私心来讲,我也希望能从管中窥视一下没有划分牧场的牧人及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此处欠一篇《我“想象”中的藏人》,日后补上】这次随行任务对于我来说,决定得很突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行动的负责人阿克桑杰在出发的前日很关切地询问我会不会骑马,体力是否能够在高海拔工作等等。我很担心失去这次机会,只好颤颤巍巍地说去年在河南县调研的时候在别人家划分的牧场里骑过几天。还好,阿克没有多问什么,还是让我随行了。
下午到达集合地的时候,发现这次的行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只知道要随行,却不知道要去哪;也或许是我的方向感很差,也许是我的藏语听力很差的原因,错过了目的地的信息,真正做到了“随行”。好吧,开个玩笑。接下来就真正跟随着大部队出发了。
圣境与保护
沿途上,我能看到的是各种被经幡标注,被万石堆标注,被小小的箭垛标注出来的圣境所在,或在岩崖上、或在河道边、或在草滩上;怪石林立的山谷中,每一块有形的石头都被赋予了久远先祖们的故事,让人走过的时候油然地心生敬畏,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惊扰了神灵。
刚爬到达力加山脉甘加这侧的岩石山顶的时候,向循化方向望去,真所谓一览众山小啊。云海就在脚下的山谷中翻涌,不远处的达力加主峰也随着日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记得总有人忍不住想对着远处放声呐喊,而这呐喊又很快被牧人们阻止,牧人们说:如若站在山峰上对着云雾缭绕的山谷呐喊,山谷中的浓雾便会循声而上,笼罩每一个人,让人无法辨识方向,无法辨识你我。正说着,云烟缭缭便漫过了山脊,对面的达力加主峰也瞬间隐没在了厚云之中。在牧人的世界观里,不光是有生命的动植物有着与生俱来的生命,就连一山、一水、一云、一雾都能恰到好处地展示它独被赋予的灵性。于是我心里忙不迭地向大自然赔着不是,和牧人们撤下了高峰。我心想,倘若是能在这里遇见精灵鬼怪,亦或是穿着铁鞋忙于奔走的地祇,我也会坦然接受毫不为怪了。
语言与思维
作为从内地来的异乡人,混迹在藏区也已经好几年了。大概是从前年开始,我觉得认真系统地学习语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实很多人对“异乡”、“异族”所产生的误解和恐惧,皆来源于无法听懂语言时内心的焦虑。而且认真系统地学习语言,至少从情感上也对得起我对这个民族文化的喜爱,和想方设法赖在这里的这些时间。也许是我学习语言的路子有点野,没有循规蹈矩地长时间地在语言班上过课,除了自学了一些基础,更多地我将语言的学习放到了去藏地生活的每一天。
无论是去年因为学业要求在河南县与牧户一同生活的一年,还是这小半载利用闲暇时光一趟趟到甘加做志愿者的时间,让我的藏语的听、说、读、写能力都有了不小的提升。也或许正是这样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学习语言的过程,让我学到的不仅仅是用来交流的工具,更是一种思维的方式、一种对世界的认知、一种对人生的态度以及另一种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模式。这种语言学习的过程,是一种从“我”变成“他”的过程。偶尔恍惚间,听见他们发自内心地用属于他们的语言呼唤我在他们文化中的那个名字,我感觉“我”不再是“我”,也是“他”的一员。语言是一种无声而有力的武器,可以让你失去“身份”,也能让你重获“身份”。
网围栏与传统
阿克桑杰说,他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骑行12个小时那么长久过,他问我,我在河南县的时候,有没有骑过那么长时间的马?我说,也许搬牧场的时候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或许能骑上一段时间的马,但是我所住的那块人畜拥挤的地方,尤其是在“自己家的草场上”,确实没有办法再做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远行了,草场被机械化地分割开来,拉上了高高的铁丝网。若是兄弟分了家,也许铁丝网里还要再拉起铁丝网,来标注那是分出去的“家”。
我甚至还听说兄弟分家之后,除了分割财产,还会分割对年迈父母的赡养义务,比如哥哥在自己的“家”里赡养父亲,弟弟在自己的“家”里赡养母亲。对于这一点我是相当震惊的,可是震惊之余,我也无权去发表什么评论。我在我自己的学习中,只想努力去追溯拉网围栏之前的牧场是什么样的,人们以何种方式来相处,社会以何种方式来运转?这二十几年过去了,从环境,从放牧方式到“人”的变化究竟有多大?
就这样想着,突然很感谢甘加的牧民们,能以十三个部落各自独立又合众联盟的方式继续坚持着传统的放牧方式,虽然在时间的流转中不可能一尘不变,但,这种方式对环境的益处,对人性的益处,已经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全球化的车轮滚滚轧来,没有一个地方是能逃脱它的碾压的。我不排斥走进全球化,我保守只是我看到了传统社会中“美”的地方应该要保持下去,要发扬出去,但全球化、现代化、哪怕是城镇化的路到底该怎样走,是值得思考的一件事。最近能拜读到“措哇”创始人子民写的一篇设想青藏高原“后现代社区”的文章,里面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借鉴和思考的地方。
再一次离别
这次随行走得突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刚出发,旦巴大哥就从鼓鼓囊囊的藏袍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给我,让我戴上拉缰绳就不会手冷了。走着走着,半路上旦巴大哥又策马过来我身边,坚持要把他的围巾给我遮脸,他说我不遮脸的话,明天工作完了回去脸肯定会疼得不行。但我觉得我用掉了,那旦巴大哥用什么?在我的坚持下,旦巴大哥巧生一计,说:那我把这条围巾割断吧,你半条我半条,我们谁都不会冷。说完飞身跳下马,找了块石头把围巾割断递了半截给我。
第二天启程去达力加山峰的半路上,我的手机突然不见了,我只能估计大概是丢在哪里了。一开始,我自己很着急,主领队阿克桑杰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我自己回头去找手机,原路返回,到昨晚的营地去等待;另一个选择就是继续往前走,等工作结束了再一起回头找手机。我想想这次能随行参加这次工作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不能因为去寻找个人的手机而耽误大家工作的进度,于是告诉领队我选择向前走。到了达力加山顶,我所在的小组队员们为了排遣我手机丢失的烦恼,去寻找神秘食肉动物踪迹的路上给我拍了各种照片,这估计也是我工作照最多的一次工作了吧。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回程时,阿克桑杰也很眼尖地发现了我遗落的手机,而且手机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卡在石缝里或者淹没在水塘中,而是静静地躺在一块平平的草地上,一点损坏都没有。此行完美。
一路上旦巴大哥怕我把其他零碎也弄丢了,一直帮我把那些零碎揣在他的藏袍中;慢热的莫兰木大哥回程路上也展露了牧人风趣幽默的天性,频频跟我开起了玩笑,每次把马骑到我身边就要问我一次我的手机还在不在,我的手机俨然成为“科考小组”的段子一般的存在,逗得我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
一路上我要负责拍工作照,手套戴了又摘,摘了又戴,等回到住地才发现怀里的手套变成了一只;那切了半截的围巾我也好好珍藏了起来。甘加渐渐地在我心里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重量,不知道下一次我再回到甘加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面貌呢?
དོན་དངོས་དཔྱད་བརྗོད། ཀུན་ཕན་ལག་ལེ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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